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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【编者按】

　　中国经济发展的深层动力，既植根于经济大省挑大梁，也深藏于生机勃勃的小城。

　　岁末年初，我们走访了这些小城，探寻它们何以生机勃勃、热气腾腾的奥秘所在，感受蕴藏在其间的深层发展动力和宜居宜业的氛围。

　　正是有如此之多的小城百舸争流、奋勇向前，才夯筑了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力。

　　这些探寻的感受，辑成澎湃新闻“迎接2026”特别报道——《小城，何以生机勃勃》。

海报设计：祝碧晨

　　在宁夏银川市西夏区，厚重的历史与烟火旺盛的夜市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。

　　白天，游客在世界文化遗产西夏陵感受历史余韵；夜晚，则乘车到网红打卡点怀远夜市品尝地道的西北美食。在两种旅游业态的互相促进、带动下，西夏区的文旅产业已成为诸多年轻人就业、创业主要聚集的行业之一。

　　去年，得知西夏陵要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消息，解航决定回家创业。在外工作了十多年，他逐渐意识到，宁夏银川市不正是他想找的一个节奏慢一点、人口少一点的城市吗？西夏陵景区位于银川市西夏区，这里的生活成本也相对更低一些。

　　基本了解了西夏陵景区的运营情况后，今年3月，解航在这里开了一家旅拍店。开业不到4个月时间，今年7月11日，在法国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7届世界遗产大会通过决议，将“西夏陵”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。至此，我国世界遗产总数达到60项，宁夏也终于拥有了唯一的世界文化遗产。

　　西夏陵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消息从海外传来，解航觉得自己运气好、赶上了！西夏陵成功申遗不仅提升了景区的知名度，也自然成为当地文旅产业发展的“活招牌”。

　　解航不仅选对了创业景区，也选对了创业的城市。

　　银川市西夏区是一座小城，这里紧挨着贺兰山，常住人口约有45万。谈经济发展，西夏区或许不是最强，但这里的文旅资源无可替代。

　　比如游客到宁夏旅游，必去的几处银川西线旅游景点基本都在西夏区内。今年成功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西夏陵位于西夏区贺兰山沿线的南部，沿着贺兰山沿线一路向北，则有各类葡萄酒庄、枸杞庄园，还有电影《大话西游》拍摄地镇北堡影视城等景点。

　　除了这些景点，西夏区还有一处银川旅游必去的打卡地——怀远夜市，旺季时这里每天的客流量达到几万人次。也因为怀远夜市的带动，其周边的怀远商圈已然成形，吸引了一万余人在这里就业、创业。

　　回到宁夏创业已有一年的解航如今再看，“西夏区的发展环境很好，租房便宜、住房舒适，而作为一个西北人，我本来就比较喜欢西北这种更为辽阔的环境。”解航说，唯一的希望就是明年的生意能够更好，而这也需要西夏陵景区、当地政府，以及整个宁夏文旅行业共同努力、相互促进和带动。

　　西夏陵申遗，吸引青年人返乡创业

　　入冬以来，贺兰山下寒意日深。12月中旬一个早上，西夏陵迎来入冬后为数不多的几场小雪。不过雪花只飘了一小会，云彩就逐渐散开，层峦叠嶂的贺兰山脉也逐渐清晰了起来。

　　和申遗之后巨大的客流量不同，冬季的西夏陵景区进入了淡季，游客虽不算多，景区商家仍基本在岗。在西夏陵数字文创体验中心的一楼大厅里，解航经营的一家西夏风格的旅拍店依旧正常营业。

　　解航头顶扎着一个小辫，很有艺术气息。去年，在外工作多年的他决定返乡创业，“找一个不要有太多人，太大的生活压力的小城，过一种比较缓慢的、悠闲的生活。”解航说。

　　解航从小在宁夏中卫市长大，这些年在外面干过商业地产活动策划，也开过摄影工作室。2024年底，在武汉开摄影工作室的解航听朋友介绍，西夏陵景区的相关运营公司正在招商，彼时西夏陵正在创建国家5A级景区、申报世界文化遗产，于是他决定回来考察一下，看能否在景区开一家旅拍店。

　　很快，了解了西夏陵景区的经营环境、当时的客流量，以及一旦申遗成功之后景区的发展前景等，解航便决定回宁夏，着手准备这家位于景区内的旅拍店。

　　不过当下的旅拍市场竞争已经很大，价格便宜，妆造、发型、饰品等还要符合流行趋势。解航的旅拍店要做出西夏特色，也需要挖掘、学习。他从《天龙八部》里发现了西夏公主的造型、在榆林窟壁画等许多文献里找到了西夏风格的服饰图样，请设计师统一设计、打版，最后生产出来一系列西夏风格的男装、女装、童装等。

　　今年3月，解航的旅拍店正式开业。很快，7月份西夏陵申遗成功的消息便从海外传来，历时14年的筹备、努力，终于给西夏陵申遗工作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一时间媒体上关于西夏陵的各类介绍铺天盖地，景区游客相比去年同期也有大幅度的提升。暑期时西夏陵博物馆每天接待游客一万人次，出于安全考虑一度开始限流。

　　那时解航的旅拍店有四五位工作人员，从早到晚忙不过来，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接待200位游客，在店里旅拍、租衣服、做妆发。“每个月的员工工资就有两三万块钱。”解航说，不过现在的旅拍市场竞争非常大，价格低，游客租赁服装加妆发，一套一百多元就能搞定。如果需要旅拍店出摄影师跟拍，价格则从100元到300元不等。

　　回银川创业后，解航生活成本也大幅降低了。他租住在距离西夏陵景区约7公里处一个贺兰山下的小区，房租一个月大约800元，“还是100多平方米南北通透的敞亮房子”。解航说，多年来他在武汉、广州等地租住的很多房子是南北不通透的户型，回到西夏区住房成本下降了一半还多。而且住在通透、敞亮的房子里，他感觉非常舒适。

　　虽然冬季是淡季、游客少，解航也不用整日守在店里，有游客，店员联系他就可以很快从住处赶来。目前总体来看，回到银川创业的这一年情况不错。

　　“希望明年更好。”解航说。

　　银川文旅集团西夏陵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的负责人也提到，今年西夏陵成功申遗后，景区全年旅游人次比去年同期增长了68.8%，达到94万人次。今年也是该公司首次实现盈利，景区里招商了许多新的业态模式，游客到西夏陵能看到西夏历史电影，也有更富西夏特色的文创产品、旅拍项目可以选择，西夏陵景区的旅游综合收入今年同比增长了58.34%。申遗成功后，西夏陵景区的保安、保洁、绿化等工作人员也增加了一倍，近百人，“这些人都是西夏陵周边的村民”。

　　小吃店20年生意长红的秘密

　　许多到银川的游客参观完西夏陵后，会乘车向市区走，奔向20公里外的西夏区怀远夜市，这条线路也是游客广泛验证过的旅游线路之一。

　　怀远夜市是宁夏人气最旺的夜市，每到周末或节假日几乎都是人挨着人，十分热闹。这里也是年轻人在西夏区创业、就业最为集中的区域之一。

　　怀远夜市的兴起和附近的大学生多有很大关系。

　　银川市西夏区是宁夏高校最为集中的地方，这里有宁夏大学、北方民族大学等大中专院校15所，在校学生近15万人。

　　怀远夜市和宁夏大学怀远校区仅一个十字路口相隔。宁夏大学怀远校区在路口的东北拐角处，怀远夜市则在这个十字路口的西南拐角沿文萃北街、怀远西路依次展开。

　　20多年前，以发展工业为主的西夏区部分工厂经营出现困境，一些下岗职工外出摆摊谋生。因为文萃街和怀远路交汇处靠近宁夏大学、大学生多，在这里摆摊有足够多顾客，慢慢地，路的一侧逐渐摆满了各类小吃、百货摊点，卖羊肉串、炸串的，卖服装百货的……不一而足。

　　靠着附近几万大学生的消费能力和西夏区当地许多百姓的勤奋劳作，怀远路边摊的人气、烟火味越聚越浓，这条路上逐渐形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怀远夜市。

　　在怀远夜市北门处，有两家在当地经营了20年的小吃店，一家是香酥牛肉饼，一家是牛肉炒饭。

　　蒙亚明的老家在宁夏最南部的小县城泾源，他是怀远夜市北门口处牛肉饼店的店长，在这里工作已有19年时间。蒙亚明的哥哥很早便搬迁到西夏区兴泾镇生活，后来哥哥到西安学会了制作牛肉饼的手艺，回到银川后，蒙亚明的哥哥把店开在了怀远夜市。

　　当时的怀远夜市人气已经很旺。蒙亚明回忆：“刚开始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开个小店，也没想那么多，能维持生活就行，没想到后面顾客越来越多、越做越好。”

　　最早这家牛肉饼店里只有两个烙饼锅、5名员工，现在有14个烙饼锅、33名员工。2006年左右，店里一块五一个的牛肉饼赶上周末一天能卖一千个，平时可以卖六七百个。20年来，牛肉饼价格从一块五逐渐涨到了四块五。即使进入冬季游客少了，店里每天也可以卖四五千个牛肉饼，仅大葱每个月进货都要1万元。

　　30多名员工在店里和面、擀面、切菜、拌馅、烙饼……各有分工。蒙亚明说，这家店里其实用不到这么多名员工，因为还负责给成都、马来西亚吉隆坡、新加坡等地的35家分店培训员工，所以员工人数多一些。

　　一家小小的牛肉饼店不仅走出了怀远夜市，也走向了东南亚国家。

　　蒙亚明介绍，20年来店里生意一直很好，牛肉饼的品质和怀远夜市的客流这两点都很重要。比如学徒进店第一年学习和面、切菜等准备工作，一年以后才能上案做饼，饼的味道和做饼师傅的手艺有直接关系，学徒都要学好基本功。此外，牛肉饼的牛肉都是现宰的鲜肉，食材好、手艺到位，牛肉饼才能20年来始终受顾客欢迎。

　　怀远夜市的勃勃生机背后

　　距离牛肉饼店不远的怀远夜市北门外，是赖浩和父亲的炒饭小吃摊。

　　2003年，赖浩的父亲开始在今天的怀远夜市北门口处摆摊卖牛肉炒饭。如今赖浩家的牛肉炒饭小吃车还是在怀远夜市门口的位置，只不过和当年出摊时推的小推车不同，现在夜市都是统一定制、集中供电的小吃车。不仅遮风挡雨，也不用每天推着车到处跑。

　　赖浩回忆，那些年家里的三叔离开湖北农村老家到宁夏银川谋生，后来父亲也到银川市西夏区开面馆。

　　2001年，赖浩跟着父亲到银川上学，读完初中之后就去当兵。当兵6年，回到银川的赖浩选择拿安置费，然后和父亲一起摆摊卖炒饭。

　　夜市摆摊自有其辛苦，不需要起早但需要“贪黑”。尤其是西北地区的冬天夜里，气温往往是零下十几度，在路边出摊要穿着大棉鞋、大棉袄才能扛得住夜里的严寒。

　　家里人上午备菜、备饭，把米饭蒸得颗粒分明、口感稍硬一些，同时备好肥、瘦两种鲜牛肉以及各类佐料、调料。下午四五点，赖浩和父亲带着家人配好的材料，一起出摊怀远夜市，直到第二天凌晨收摊。

　　赖浩的父亲本身就是厨师，再加上炒饭总是能保证食材新鲜、品质好，炒得久了也摸索出怎样炒饭更好吃的经验方法。赖浩回忆，自从在怀远摆摊卖炒饭起，他家生意就一直不错。也因为此他和父亲一直在怀远夜市坚持炒饭20余年。

　　一年365天，除去过年时休息几日，20年来赖浩家里几乎每天都坚持出摊。冬季的怀远夜市进入了淡季，但是每逢周末附近的客流量依旧很大。一碗15元的炒饭，平均每天能卖100碗，到了夏天旺季的时候，每天能卖200碗炒饭。

　　“如果给我选的话，我还是选择干这个。”赖浩说，当年退伍时可以选择安排就业，但是在怀远夜市卖炒饭这么多年，他还是觉得踏踏实实炒饭更好。“很多人看这份工作可能没有上班体面，但是说心里话，(炒饭)是比上班要赚得多一点。”赖浩说。

　　做小吃、守店面赚的是辛苦钱，坚守十分重要。即使在人口密集的一线城市，能坚持做20年以上的小吃店也是少数。

　　怀远夜市经营管理公司市场部负责人梁正宝介绍，怀远夜市小吃摊位有257家，加上百货等摊位共有451家，全部摊位的营业额一年下来约有2亿元。而在257家小吃摊中，经营时间超过10年的商户占40%，其中也不乏大学生创业的臭豆腐、煎饼等小吃商户。

　　梁正宝提到，从路边摊升级为顶流夜市，怀远夜市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，食品品质、安全，环境卫生等方面公司监管越来越严。“如果一家小吃商户游客投诉超过三次，按照怀远观光夜市经营协议，次年不再续约。”梁正宝说。

　　2018年，怀远夜市的经营管理公司对整个夜市进行了一次亮化改造。一时间怀远夜市不仅是附近大学生的消遣去处，也是区内外游客银川之行必去的网红打卡点。经过多年运营和夜市小吃店的口碑积累，2024年“五一”期间，怀远夜市的客流量最多一天达到了10万人次。

　　因怀远夜市而起的怀远商圈聚集效应也已经显现。在天眼查上定位银川市西夏区，并搜索关键词“怀远”“文萃”“小微企业”，正常营业的住宿、餐饮和文化、体育、娱乐、教育相关企业有900余家。仅与怀远夜市一路之隔的宁阳商场地下负一层就有900余家小店，许多年轻人在这里经营数码店、美甲店、服饰店、小吃店等，十分热闹。据不完全统计，怀远商圈至少容纳了万余人在此创业、就业。

　　银川市西夏区文旅局相关负责人介绍，以世界文化遗产西夏陵和怀远夜市等IP为代表的西夏区文化旅游业，也已成为当地年轻人就业、创业主要聚集行业之一，而美食带来的人气和市场活力也让怀远夜市声名在外。今年1-11月，银川市西夏区共接待游客1560.8万人次，实现旅游花费111亿元。

海报设计：祝碧晨

　　澎湃新闻记者 高宇婷

　　来源：澎湃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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